第三章免费在线阅读

                                
死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做。
便是出席谢清川与平宁公主的婚宴。
我必须去，因我名义上是救公主于火场的恩人，是新婚夫妻的座上宾。
我若未到场，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而我对自己将死一事，本不欲声张。
我努力打扮走入庭院，无数双眼睛聚集在我身上。
旁人嗤笑：
「草雀飞上枝头也还是草雀，看她那笨手笨脚的样子！」
「听说这长乐县主貌丑如鬼，你看看，上好的香云纱都挡不住！吓死人了！」
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感觉自己宛如被剥光衣服，被众人的言语凌迟。
没关系，反正这些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开席了，我跪坐桌前，却发现我的座位，与他人的都不同。
旁人皆跪在柔软的绸布垫子上，只有我，跪坐在冰凉的瓷砖地面。
旁人皆用上好的象牙筷，只有我用一双生满了毛刺的竹筷。
旁人身后皆站着打扇子的婢女，唯我身后空空如也。
夏日炎炎，我的嘴被筷子割出满口鲜血。
汗水让名贵的纱帘黏在我脆弱而皴裂的脸上，令我感到痒痛，细微而难以忍受。
我眼见谢清川坐在上首，注意到了我的窘迫，眼神不住朝我看来。
他想起身，忽有一婢女高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平宁公主体恤县主，特意按县主从前习惯布置了桌案，县主可满意？」
新嫁娘还在婚房中，这位满脸优越的婢女，是平宁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叫怜秋。
怜秋的意思，就是公主的意思。
我颤着身子起身，对着上首深深拜下一礼。
「县主不说话，想必是极满意的了。」怜秋睨着我。
世风日下，此刻，无人记得我救公主之恩，他们只把我当鸟雀一般的玩物。
四周的宾客中，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我只对自己说，无妨。
很快，我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宴席散场时，已是深夜。
我独自一人前来，无车马无随从，自然也只能独自一人离去。
夜风深凉，有人轻轻拉住我的衣角。
「商奴。」谢清川话音艰涩，「你是不是受伤了？我为你带了药。」
我没回头，往前一步，挣脱了那微弱的束缚。
我摇摇头，不小心扯动破了的嘴角，我舔到一丝血腥味。
我想起那日，他踏进小院，求我与平宁公主换脸时的语气，也如现在一般。
谢清川啊谢清川，你总是这样。
看着我流血出丑才知送药，看着我毁容不能自理才觉愧疚。
却不曾在事发当场时为我说一句，商奴不可受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