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免费在线阅读

                                
之后，爹常常整夜整夜地不归家，他有时带着一身酒气醉倒在地上，有时又红着眼眶，和公主赏赐的金银一起出现在门口。
而这些银子又很快会被爹拿去换更好的酒。
他不管我，清醒的时候，就会整日整日坐在窗前发呆，看着屋外的那颗槐树。
嘴里自顾自地喃喃：“别害怕，婉娘，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一日清晨，我被爹的声音唤醒。
“长庚，今日跟爹爹出去玩吧，爹爹给你买好吃的。”
我一抬头，看见爹今日换了身绛色的长袍，乌发束了起来，显得气宇轩昂，整个人仿佛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我开心地点点头，以为爹已经走出了娘去世的阴影，变回了从前那个带我骑大马，给我买拨浪鼓的爹爹。
集市上，爹给我买了很多东西，还有我一直想要却没有钱买的皮球。
我好喜欢爹爹，不过娘亲在我心中才是第一位的。
我扬起脑袋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爹爹笑了一下，摸摸我的脑袋，眼神里透着温柔。
“那长庚一定要成长为让爹娘骄傲的大人啊。”
我抱着皮球：“我当然会啦，爹爹不要小瞧我！”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拉起我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
可惜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若能避开短暂的欢喜，自然就不会有悲痛来袭。
分别永远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后来，回到院门口，爹让我回房好生呆着，自己则又转身出门。
我好奇心重，偷偷扒着墙缝瞄他。
我看见他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下。
他跪着求邻里照看我。
我看见周围的人口中开开合合，人影不停地晃动。
有人想去扶爹起来，可是触及爹哀求的神色，却只是无奈地摇头。
是啊，大家都不富裕，又有谁没事找事，给家里老婆孩子再带回去一张吃饭的嘴呢？
人们渐渐散去，爹的脊背也塌了下来。
他踉跄地回了房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直到晚霞变淡夜色变浓，然后旭日东升。
他再也没有出来。
我当时什么也不懂，等到之后才发现，爹已经绷到了极致。
他和娘就像一双冠鹤，一方死了，另一方也绝不会独活。
他放不下我，但他更思念娘亲。
又或许爹是懦弱的，他只是不想再面对现实的残酷，所以抽身而去，留下稀烂的生活。
留下我一个人。
我就这样成了一个孤儿，可是就像太阳还是照常升起一样，日子凑合凑合还是得过。
我只能逼着自己长大。
我饿极了，就自己去煮饭。
把米缸里剩下的那一部分米，和厨房里的一点灰黑色的肉混着，就那么囫囵下肚。
邻居家的小孩看我吃得香甜，跑过来一把夺走我的碗。
他嬉皮笑脸地舀出一大口咽下，下一秒就吐了出来，把碗往地上一扔，然后使劲推搡了我一把。
“一点味道都没有，恶心死了！猪都不吃！”
我踉跄地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上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可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心疼。
好好的一碗饭就这么被糟蹋掉了。
我抓起一把沾了灰的饭狼狈地塞进嘴里。
怎么会没味道呢？
明明又咸又苦。
泪水混着脏了的生大米一起下肚，肚里有东西了，那种灼烧的感觉才稍稍缓解。
后来，我无论吃什么，嘴里都只有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