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免费在线阅读

                                
我爹是京城有名的探花郎。
出身寒微，却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这副天人之姿自然引来了无数大家小姐的爱慕与钦佩。
却也因此招惹上了安乐公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妹妹。
安乐公主正值二八年华，恰是可以嫁人的年纪。
当爹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经过城门时，公主对其一见倾心，非君不嫁。
即便知道爹已经有了恩爱非常的结发妻子。
即便知道爹和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皇帝对此颇有微词，但耐不住公主一意孤行，便下旨把公主下嫁给我爹，同时逼我娘去做妾。
如果仅是这样，倒也就罢了。
可是公主仍然不乐意。
毕竟，她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又怎么可能愿意和另一个女人共享丈夫呢？
哪怕她才是后来者。
即便爹跪下替娘求情，公主依然不肯放过她，反而让侍卫把爹绑住，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被几个贼人轮番***，直至咽气。
我当时尚且年幼，被爹娘藏进了屋外的米缸。
透过盖子的一丝缝隙，我看到张扬跋扈的少女是如何带着一批人马气势汹汹地闯进后院。
听到娘凄厉的哭喊声越来越弱，爹爆发出的怒吼渐渐沙哑。
片刻后，娘的身体被大汉拖出，鲜艳的血色滴滴答答洒了一路，仿佛枯萎玫瑰落下的花瓣。
我从来没有见过娘这个样子，像个破旧的布娃娃，没有一点生气。
那群旁观者说，我娘这是要被拖去乱葬岗了，所有忤逆了公主的人都会是这个结局。
聊着聊着，他们便嫉妒得红了眼，说我爹真是好命，有一个身份如此尊贵的女人如此痴恋着他。
虽然我当时还小，但我也知道这绝非什么好命，说是飞来横祸也不为过。
我依然瑟瑟发抖地躲在米缸中，爹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
“萧郎，高兴吗？现在本公主就能完全拥有你了，咱们俩会永远在一起的。”一个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女声喃喃道。
“你这个疯女人！还我卿卿！”爹目眦欲裂。
我从未见过爹如此失态。
他完全不复之前那副翩翩公子的样子，而是双唇紧抿，拳头捏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给公主一拳。
但他被侍卫狠狠压着，两手反绑在身后，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跪在公主面前。
我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就这样对峙了半晌，爹的手松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就泄了气。
而安乐公主得逞地勾起唇角，上扬的双眼透露出来了一丝势在必得。
她轻轻走上前，弯下腰贴近爹的耳畔，一头青丝瀑布般地垂落在他的胸膛。
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公主离去之后，爹近乎成了一个绝望的囚徒。
他疯了似的追出门外，等到夜色渐深，月亮发出冷白的光时，他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回来。
我早已从米缸中爬了出来，此时正偷偷躲在门后观察着爹爹。
他跪坐在地上，浑身都是土，白色的衣襟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他像恋人般抱着娘的尸体，执起她的手贴近脸颊。
娘灰白的手无力地垂下，如同某种肉色的软管。
爹把娘的尸体葬在了一颗槐树下。
花瓣落在她脸上，娘就像睡着了一样。
等知道娘亲再也不会笑着叫我，再也闻不到她发梢栀子花的香气后，我哭了很久，把眼睛都哭得红肿。
但我从来没见过爹爹流泪，我以为爹一点也不在乎娘的死。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悲伤到了极致，是流不出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