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免费在线阅读

                                
我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却无法自主醒来。
就比如此刻。
在这个梦境里，我跟着朝阳的马车一路向北。
从繁盛的城镇到萧索的边境，最后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与荒漠。
这是建元十三年，也就是六年前，先帝仍在位之时。
大梁战败，连失七座城池，连镇远侯都战死沙场，朝野震动。
就是在这时，十五岁的朝阳长公主，自请去胡羯为质，换取大梁休养生息的时间。
当时人人都称颂公主大义。
梦境中，我坐在一辆雕着如意纹的马车里，对面是年纪相仿的两个少女。
那时的朝阳，还不似如今这般乖戾跋扈、阴晴不定。
脸上是少女的灵动明媚，虽对未来仍有忐忑，但心中却十分坚定。
她看着坐在身侧的莺时，郑重许诺道：「此去胡羯，前路未知，只有你一人是自愿陪我前去，我一定会保全你的。」
她没有说「本宫」，而是说「我」。
而那时的莺时，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身量比同龄人还小了一圈。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低声道：「谢殿下。」
这对主仆看起来似乎不大熟的样子。
马车里又恢复了寂静。
片刻后，莺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小声问道：「殿下，你为何要自请去胡羯为质呢？你不害怕吗？」
胡羯地处蛮荒，族人更是性情残暴，嗜凶好杀。
那时只有十五岁的朝阳，却坦然道：
「我害怕，但我必须去。
「我是大梁的公主，自幼被父皇疼爱，受万民奉养。
「如今家国有难，父皇身子又愈发不好，需要两位王兄坐镇朝野。
「只有我去胡羯为质，才能换取我大梁的喘息之机。」
马车的轱辘滚滚向前，少女的脸上是天真和无畏。
一旁的莺时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出声：「我会永远陪着殿下的。」
随着这句话落。
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辆马车上，而是在身后，看着她们驶入漫天黄沙之中。
而后消失不见。
……
黑暗中。
我慢慢睁开了眼，从梦境中醒来。
入目的还是那顶烟青色花帐。
心中却似深洞一湖死水，不起波澜。
莺时，你让我看到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怎会不知十五岁的朝阳？
只是如今的她，还有那秦玄，欠了我两条命，我必须讨回来。
而且，我也很好奇，既然你那么放不下你的殿下，半月前又为何会服毒自尽呢？